沈思齐

悲伤是创作的最初始源头

【绎夏】正逢花落时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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•  真·小61 出没

•  苦尽甘来,欢迎品尝





正文



//楼上花枝笑独眠


正逢秋意浓稠、百花凋谢之时。


临近中秋,姑娘们都在为中秋灯会做准备,街上女子倒是多如春妍,身着新衣的,戴着步摇玉簪、梳着螺髻桃髻的,一时间人比花娇。雪青、十样锦、妃色茜色、银朱铅白,各色新裳布匹倒是比仲春时节的花更加迷人眼。


“陆绎,你是不是个讨厌鬼,”桂树下,一群孩子围着一个还显得有些瘦弱的男孩,为首的大个头叉着手立着眉,气势汹汹说道:“我们爹娘都说了,你爹是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,让我们离你们家远点呢。”


他们知陆绎爹虽是有权有势的锦衣卫指挥使,但同时也是个大忙人,定是没有时间管陆绎的这点破事,便拿捏好了这一点欺负他,他又是个性格软的主,受的都是君子教育,气急半天也才能憋出一个“坏”字。


大个子在男孩肩上推搡一把,扭头便跑开了,只留得他一人坐在扬起的尘土里,红着眼圈呆楞半晌。


“都给爷站住!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人,你们爹娘是怎么教你们的?!”身着霁青褙子的姑娘一脚踏碎路边木凳,模样俏丽胜于稍上桂花,只是气势壮得像个男子,杏眼怒视,红唇微抿,柳眉拧起,吓得那帮孩子止住步子。


“你,你是谁,凭什么管我们?”大个子壮起胆子质问,只见姑娘在腰间摸出一块圆形令牌:“给小爷我看好了,六扇门捕快袁今夏,想吃牢饭的就跟我走,不想的就给他道歉!”没什么棱角的下巴朝陆绎坐着的地方指指。


“对不起,我们再也不敢了。”刚刚还凶神恶煞的脸上此刻是一把鼻涕一把泪,大个子抽抽噎噎走到男孩跟前,乖乖认怂道。还坐在地上的男孩彻底回不过神了,只得摇摇头:“没关系……”那帮孩子如获大赦一般头也不回地跑了,生怕有人要抓他们进大牢。


今夏在这街上走着走着,不知不觉中竟到了陆府门口。只是守岗家丁眼生得很,她心里正觉怪异,回头就看见男孩被欺负的场景——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习惯真真是难改。


她从地上揪起男孩,拍拍他屁股上沾的尘灰,又擦擦他泥土眼泪混在一起黏糊糊的小脸,未曾想是越擦越脏。无奈之下只得带着男孩到临近的茶店要水洗脸。男孩倒是乖巧,只是仰着小脸任今夏动作,眼睛水汪汪,脸蛋嫩白嫩白,怪像个女孩子的。“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情,一定要找人帮忙啊,”今夏手上不停,嘴里也闲不下来,“你可以来六扇门找我,就说找袁捕快便是了。”


男孩用绣着精巧竹纹的松霜外衣擦擦颊边淌落的水珠,衣袖滑下,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和一条穿着金珠的手链。他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,甜甜地说:“谢谢姐姐,姐姐也可以来陆府找我玩,毕竟姐姐救了我。”语后又有些臊,耳根竟染上几分艳红,似是隐约觉得自己贸然邀请女子回家有些孟浪了。


“陆府?你家在陆府?”没听说陆绎有这么小的弟弟啊,况且也未听闻陆炳有再娶,又何来爹娘之说?“小子,你叫什么名字?”


“姐姐,我叫陆绎,字是言渊。”他歪歪脑袋,笑得灿烂。





//未成曲调先有情


陆绎二字说出是云淡风轻,落入心湖却是搅起一大片浪花,许久还波纹漪漪。“大约是回到他小时候了。”今夏兀自想着,倒是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,压不下心中倏然泛起的涩意,竟是连男孩的脸也不敢再细看——和她的大人确是像的,英武不凡俊秀过人的眉目早是在这么小的时候就有了影。


小陆绎扯住她的袖子,小声开口:“姐姐,我和娘走散了,我现在找不到她了,你不要丢下绎儿一个人好不好?要不你带着我吧,你去哪我去哪。”


只是性子差了不少,真没想到他小时候竟是这般可爱——好像也不是没见过,他中药心智退回八岁时还娇气地怕打雷,硬是要和自己睡,还好死不死被那谢圆圆看见了。


自己今日本就是休沐,无事闲逛才到此处。思忖之间,小陆绎却以为漂亮姐姐是不情愿带着自己,急得攥紧她袖口,将那处布料揉成一小坨,皱巴巴的。“姐姐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,只是今日好不容易让娘带我出来看看,现下又找不到娘,绎儿怕被坏人拐走了……”


今夏想起陆绎没恢复心智时的日子,他每天不是在房里写书便是在房外练剑,两点一线,倒是规律,只是那样的生活看着就无趣,和木头一样平板,现下约莫只有八九岁的他想来也是受不住的。况且自己也放心不下他一个人,带着他顺便帮他找母亲也并无不可。心下一软,便把他抱在臂弯里:“那好,姐姐今日就带你游游京城。”小陆绎却闹了个大红脸,拍拍今夏肩膀说:“绎儿可以自己走的,我实在走不动了姐姐再抱好不好。”没想到还是个小嗲精,今夏差点没笑出声来。


二八少女牵着一粉雕玉琢的小人儿,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,小陆绎却似浑然不知,只是兴奋地东瞧西看,一会儿说想吃糖人,一会儿又说想吃油饼。今夏平日抠归抠,对着眼前这可人儿兼未来夫君却是失了原则,心里的心疼也不知是哪涌出来的,只是靠着给他花银子来缓解。于是不一会,两人手上就都是吃食和其他小玩意了,今夏险些腾不出手来牵他。她掐掐他的脸蛋:“你怎么那么能吃呢!”小陆绎打了个嗝,将手里吃了一半的油饼递到今夏嘴边:“姐姐我留了一半给你的!绎儿不会吃独食的!”今夏接过油饼,又顺手把晶亮的琥珀色糖人塞到小陆绎手里,让他拿着慢慢舔。


“小朋友要不要算个命,看你步履不凡,想来日后是要做大官的人呢。”一个青年道士满脸笑嘻嘻地拦住他们,硬是要给他们算命。那身蓝布衫布帽,倒是让今夏想起一位故人,到嘴边的拒绝硬生生成了一句“好啊”。


他闭眼抬手,手指在指节处掐着,神情倒是十分认真,只是不知是真有本事还是装样子。当年小蓝也是如此明朗欢快之人,只是小新死后,他便极少笑了。自丹青阁一别,她与小蓝也再少见面,反是大人和他一直有书信往来,她也从未过问其中内容。只是小蓝死讯送达陆府,她才第一次展开那草黄信纸,只是并非小蓝笔迹,小蓝早在那重重刑具下咬着牙关长久闭上了双眼,信上的不过是北镇抚司的讣告罢了。


道士睁开眼睛,摸摸小陆绎的头,沉声道:“小朋友,苦尽甘来,要忍得别离之苦啊。”他又看向今夏,“姑娘也是,身世坎坷,幸得一贵人相助,别离之苦,倒是也需经受的。”今夏看向表情懵懂的小陆绎,怔怔想这道士说得倒是准。回过神来道士却已甩甩衣袖离去,也未向他们索要一分一毫。今夏回头喊道:“未有幸知大师姓名!”


“记得元明一号便是。”


浊气郁结于胸,竟是酸了今夏眼眶。谁又无意气风发之时,只是时间从不留情,也让人渐渐不再单纯。今日相遇全是巧合,谁又能想知十几年后彼此之间有何缘分,是福是孽呢?




//弦弦掩抑声声思


他们相遇时本就已临近日暮,这吃吃玩玩辗转来去又耗掉不少时间,这下天色竟已是冥冥。


天色确晚,河边却聚集起越来越多人,姑娘清悦娇笑,公子朗越吟诵,亦都不及河面红光点点来得吸引人。“绎儿有放过花灯吗?”今夏兴奋地带着小陆绎跑到河边,挤开人群找到一个好位置。“听娘亲说起过,但还从未放过,娘亲本说今日带我见识一下的,可……”小陆绎的脑袋失落地垂下去,被今夏揉来揉去。她不怎么听得陆绎说娘亲的事情,可能是自己也幼年丧母,虽不是眼看着母亲死去,但那种心被掏空一块,变成一株只能自己顽强生长的野草,再无人替你遮风避雨的感觉却永生难忘。她家大人平日里铁面无私,而那日晚上,他抓着手链与她讲起母亲,眼眶里竟是有了几分湿意。


母亲离去,他逼自己冷心冷清,却也是从未磨灭心里的的那星点般闪烁的善和爱。


“不要不高兴了,姐姐今日带你放花灯好不好?”

“好!”


果然是小孩子。今夏笑着想,却忘记自己也不过年方十六罢了,又算得什么大人。


今夏买了两盏花灯回来,灯座中间的芯用火折子点着,这莲花灯便莹莹地亮了起来,闪烁着喜人的光芒,仿佛真是寄托了美丽的愿望,准备要飘到那天河里,替人们一一实现。


小陆绎面露惊喜之色,他还是第一次见着玩意,新奇得很。这模样看在今夏眼里却逗笑了她,大人当年还不屑于玩这些东西呢,没想到小时候却喜欢这灯喜欢得打紧。小陆绎把一盏花灯轻轻放在水里,今夏在他身后护着他的腰,生怕他放花灯把自己放进水里。


小孩老老实实坐回岸边,闭上眼睛,双手合十,虔诚的脸上被花灯照得泾渭分明。待他睁开眼睛,却发现今夏只是看着自己出神,并未放灯。他戳戳今夏脸颊:“姐姐怎么不放?”


“您怎么不许?”今夏睁开眼睛问道。“都留给你许吧,我就不许了。”陆绎面上无甚表情,头却不自在地撇开,不再看着身旁人明媚的侧脸。“都留给我啊,那我不客气了,谢了大人!”她倒是笑得比这花灯还绚烂,一下子晃了他的眼睛,直让人心悸。


“姐姐就不放了,又不是第一回了,都留给绎儿吧,”她笑嘻嘻的,“绎儿今天可乖了,是不是啊?”小陆绎笑得比她更欢,将第二朵花放入河水里,又复闭上了眼睛:“第二盏灯是姐姐送的,我要许的愿望也该说给姐姐听,”他思考片刻,又继续说道:“第一个愿望是希望爹能多些回家陪我们,娘特别想他,我也想他。虽然他平日对我很严厉便是了。”他嘟嘟囔囔的小声抱怨也尽数落进今夏耳里。“第二个愿望是以后也能这样和姐姐出来玩,今天特别的开心!第三个愿望……”


“第三个愿望,我想做一个和爹爹一样厉害的锦衣卫,这样就能保护娘亲,保护姐姐,保护一切一切我喜欢的人了!”他睁开眼睛,碎了掉下来的烟火在他墨色瞳孔里划过,像是流星,亮得吓人。


“绎儿……”她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,却无从开口。


她想说,你日后确实成了威风凛凛的锦衣卫,掌管几千号人,杀伐果断,铁面无私。


她想说,谢谢你健健康康地长大了,谢谢你扛住了那些苦难,谢谢你多次救我于水火之中,一条绳上你揽住我的腰,说“要死一起死,要活一起活”;暗镖前你毫不犹豫替我挡下,为我差点丢了性命;惊惶的婚房里你拦腰抱起我,一步一步踏出司马府,那时我没说,你的心跳和你的步伐一样响亮,咚咚咚在我的胸口前敲着,也不知是要敲开谁的心门;你把我的头按在你怀里,颤抖着说要护我一辈子的周全。


她想说,谢谢你,找到我,给我那么好的,这世上独一份的爱。你不欠我的,却好像把这世界亏待我的都一并补给了我。你知道吗,从前我的人生只是人生,或许色彩斑斓,但也只是平平淡淡。可遇见你后,就有光照了进来。


“大人,我打小命硬,您曾对我说,有牵挂的人不容易死,从前我只是为了一些执念而故作坚强,自您出现后,我便有了牵挂。大人,你便是我的金甲神人了。”


她满脸的泪水,吓坏了小陆绎,他连忙凑到今夏身边,用那小小的手为她笨拙地擦着泪珠。“别哭,”她仿佛听见陆绎在说,“我会心疼的。”


“绎儿!绎儿在那里!”小陆绎回头一看,是娘亲找到了自己,一下也崩不住眼泪了,抽噎着奔向母亲,扑进最信任的人怀里,哭湿了母亲外套。“可把娘吓坏了……”


今夏在迷蒙的泪眼中只看见一个温柔的侧影,她由衷地笑了,眯起的眼睛里又挤落一大堆泪水。


我的陆绎,我的陆绎,人生那么苦,你风雨来去,以后我还愿意为你遮风挡雨,只是不管是在有没有我的世界里,你都千万要平安幸福啊。




//浓睡不消残酒


今夏缓缓睁开眼睛,枕头已是被泪浸透了,渗着冰凉的湿意。万历三年的深秋,花落得格外干净,竟是一丝残红也不见。她点上小油灯,坐在夜里等着那将至的黎明。她握起笔,提腕写下二字。




眼泪落到宣纸上晕开未干的墨,她又提腕。


正逢花落時



盼君雪中歸



天会亮的。



END



写得并不顺手,想要表达的感情不够淋漓,也不知各位看在眼里是何感受,若能和我反馈、分享一下甚至只是留下一点足迹,那我也是感激不尽的。


今夏每次说自己“逢凶化吉遇难成祥”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掉眼泪,原著里有段是陆绎说阿锐命硬的,因为阿锐心里始终记挂着上官曦。那我想陆绎也是一样的,被关在诏狱里那几年,都是“我还没娶她过门”这样的念头在支撑吧。


今夏陆绎都真真是命苦之人,故事的末尾,两个人只剩了彼此。陆绎父亲死了,好兄弟俞将军入了诏狱。


小蓝死了,他说“我们说好的,让我死在这诏狱里,弃车保帅,我求仁得仁。”


他们该有多难过?

陆绎在牢里蹲的那三年,今夏又该有多怕?


不忍心细想,只是粗略写个梦,剧还没开虐,这篇也不知够不够格算是个预防针。


我们都别哭啊,陆绎和今夏舍不得他们任何一个朋友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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